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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百里滩的芦苇荡

时间:2022-08-03 17:20:03 来源:网友投稿
  散文:百里滩的芦苇荡

散文:百里滩的芦苇荡

  很小的小时候,我也是百里滩一群饥饿的孩子中的一员,我们在田野里游荡,寻找所有可以放在嘴里咀嚼的东西,海葚、野葡萄、枸杞子、羊犄角、柴根、小酸枣……其中就包括春天的芦根。

  春天时,我们在野地里,薅出带着黑色膏泥的白色芦根,好歹用手捋一捋,大概去掉泥巴就塞进嘴里,急切地等待那一点点若有若无的甘甜,被牙齿压榨到舌尖味蕾上。

  刚上小学,我得了荨麻疹,高烧不退,恍惚间听到邻居大娘来家里告诉我父母,让他们用芦根煮水给我喝。第一次看到洗得很干净的芦根被切成段,盛在金属盆里,热气腾腾端到面前。喝了几日,病情真的减轻了。

  芦苇是遍布百里滩的,即使在盐碱地,芦苇叶和黄须菜一样疯长,它们往往是一小片一小片的,矮矮的聚集在一起,随手揪一片苇叶,即可以在唇边吹响。在谭家港居住时,周末看露天电影之前,都要到幕布架子后面,选几片齐整的苇叶,中间破开,编成小风轮,串在芦苇梢子上,任凭盐池刮来的卤风把苇叶风轮吹得飞转,吹得嗡嗡嗡作响。在河沟边,芦苇就茂密很多了,下河到芦苇丛中摸鱼时,嘴上衔一根粗长的只保留几片苇叶的芦苇,把藏在脚窝里的小鲫鱼抓住,掰开鱼鳃,串在光溜溜的芦苇杆上。

  少年时,受到民风熏陶,我也迷恋上了钓鱼,家里的自行车专供大人骑,我们只能在聚落附近的河沟里锻炼钓技。当时,我家旁边,有一条大沟,沟水绿油油的,里面的鲫鱼很肥,沟的两岸长满了密密匝匝的青纱帐一般的芦苇,那些互相陪伴厮守着彼此长大的小伙伴们,纷纷拔开芦苇的缝隙,认真地站在没膝盖的水里,鱼竿就架在倒伏的芦苇上,死死盯着芦苇消失处的鱼漂。那时鱼很多,不须什么技术,只要盯着鱼漂突然上浮时,抖落手腕,快速提起鱼竿就行。钓上来的鲫瓜子,还是用一根长芦苇串起来,拧个花儿,别在腰间。等大人们不耐烦地叫出自己的小名,——这些小名就像看不见的电门,被大人们用不耐烦的吼声触碰,我们瞬间没了活力,——才提着沉甸甸的芦苇杆,作鸟兽散,回家向父母表功去了。没有这串鱼,回家后的责骂是不会少的。

  还是少年时,我们几个形影不离的小伙伴暑假里就泡在历史资料里叫做小盐河,我们称之为“二道沟”的河沟里。那时二道沟水质清洁,两岸长着高大的柳树,柳树下就是茂密的芦苇和蒲苇、紫穗槐。鲫鱼、泥鳅、嘎鱼、白条儿、青蛙、癞蛤蟆、水蛭、水蛇、白蚶子、大河蚌,应有尽有。带个洗脸盆去二道沟,扎几个猛子,就能摸半盆白蚶子。白蚶子很肥,就是有“草根子味儿”,本地居民没人爱吃那东西。二道沟的一条支流上游,有个神秘的芦苇荡。有个小伙伴告诉我们,那里有一种鸟,叫“麻窝儿”,它们喜欢把鸟巢建筑在芦苇杆上,三根芦苇杆交叉起来,就是很好的房基。记忆里,那个神秘的芦苇荡我就去过一次,钻进去后,觉得密不透风的芦苇遮蔽天日,几个伙伴很快失联,大家心生恐惧,没找到麻窝的鸟巢,就钻出了芦苇荡。

  那时候,在百里滩,很多家庭冬天都是靠芦苇做燃料,我记得家家屋旁都有一个很高的芦苇垛,芦苇垛就成了孩子们寒玩耍的好去处,在芦苇垛里掏个洞,钻进去坐下来,可以洞悉外面的行人,又暖和又隐蔽,觉得很有趣,这种玩法,对于孩子们相当诱惑。寒假里很多孩子衣服上、头发里,都可以找到芦苇屑。

  我刚上大学时,赶上一个漫长暑假。长日无俚,我父亲就建议我去蓟运河边采芦苇叶,说是可以交给粮店,粮店在收购粽叶。于是约了三个最要好的同学,兴冲冲骑车去了蓟运河下游的营城段。那里的河面蜿蜒宽阔,淤泥肥沃。我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家乡生长着如此高大茂密的芦苇,芦苇从深深的河水里挺出腰身,露在水面的部分还有两米多高,每棵芦苇腰间的叶子都很宽阔舒展。我们也不多言,动手就开始擗叶子。叶子被扯下离开芦苇杆时,撕裂处的芦苇的清香沁入肺腑,让人神清气爽。不多时,几个人就采了一蛇皮袋子芦苇叶。送到粮站,相约转天继续。几天后,我父亲告诉我,不要去采芦苇了,你们采摘的叶子合格的不多。原来,收购方要求,包粽子需要更大的芦苇叶,要两片叶子包一个粽子。还要一叠十片叶子分开,我们采的叶子,只能三片包一个粽子。这个消息让我们采芦苇叶的热情瞬间风散。同时也让我想象,还有个更茂密的芦苇荡,那里的苇叶更加宽大。

  大学时代,读中文系时,学习孙犁先生的小说《荷花淀》,茂密的芦荡,无尽的荷叶,清新且熟悉;不久之后,真的去了白洋淀,坐船穿过一片片芦苇时,觉得我所见到的白洋淀的芦苇很高,但是纤细,不如百里滩的芦苇粗壮。

  成人后,与书结缘,由李瑞林老师编著的地方史料《汉沽乡土轶闻》里得知,百里滩广袤的湿地滩涂,生长了一望无际的芦苇,古时候先民在这里熬盐煮盐,就是以芦苇做主要燃料。本地的盐场生产的海盐就是“芦花牌”的。我给负责销售的朋友建议,我说你们应该注册“芦花海盐”,强调海字,以区分井盐、湖盐。百里滩有几个著名的私家苇圈,如邵家苇圈、崔家苇圈、杨家苇圈、王家苇圈。仅邵家苇圈就占地八万亩,每年销售芦苇给家族带来的收入,让很多地方官员都垂涎三尺。因此还有了因为苇圈所有权的十年诉讼故事。解放前,拥有了大片芦苇地,就等于拥有了一笔巨额财富。

  三十年前,很多芦苇制品,比如苇席、苇箔,其质地、韧度远胜于白洋淀的。苇席夏天性温,胜于偏寒的竹席。苇箔可以做盖房之用,也是捕获鱼虾的重要工具,——把苇箔插在水里,形成迷宫,鱼虾被迷宫困住,很容易被捕捞。很多淘气的孩子,会趁看大汪子的人不注意,提着大篮子,蹚水走到苇箔插的渔箔旁,用大篮子代替捞拎,在渔箔里㧟几通,就能提回家半篮子鱼虾。那时鱼虾太多,鱼虾进苇箔后,必须定时捞取,不然,鱼虾就会炸箔,或者因密度太大迅速死亡,鱼虾死亡后,浸泡在海水里,会很快变质,渔箔就会臭气熏天。

  故乡自古的三宗宝——银鱼紫蟹芦苇草,银鱼早已彻底绝迹,紫蟹也难觅踪迹了。如今,大片的芦苇荡已经被消灭了,大片的苇地也成为了已经老去的百里滩人的记忆,苇箔、苇席早就被人弃之不用。百里滩野地里残存的一小片一小片芦苇,活像曾经被宠爱过又被抛弃的流浪狗、流浪猫,兀自顽强地活着,孤零寂寞。

  芦苇,这种农耕文明的宠物,失宠是必然的,也是让人无可奈何的。

  不管怎样,我们也要记住,芦苇如此生生不息,曾经如此用途广大,所以,百里滩人一直把芦苇叫做铁杆庄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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