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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关键制度的职业教育高考 ——A Probe into the College Entrance Examination for Vocational Education as the Key to the Modern System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作
者：
徐国庆
作者简介：
徐国庆，华东师范大学教育学部教授，教育部国家教材建设重点研究基地（职业教育教材建设和管理政策研究）负责人（上海 200062）。
原发信息：
《教育研究》(京)2020 年第 20204 期 第 95-106 页
内容提要：
为中职生创设升学空间，是伴随着高等教育大众化进程而开始的。面向 2035 年职业教育基本实现现代化这一目标，职业教育高考制度应当作为其中的一项核心内容进行建设，但这需要从更为宽广的学术视角探讨职业教育高考制度建构中的根本问题。职业教育还没有高考制度，迄今只是构建了一些局部化的中职生升学途径，系统规划和建设职业教育高考制度是职业教育改革和发展的重点。职业教育高考建构的目的，一是促进技术应用型人才培养体系的形成，二是促进中等职业教育与高等职业教育的衔接，三是促进普通教育与职业教育的融通，四是保障中职生的公平升学权利。职业教育高考制度建构要达成的目标，一是实现中职生在高等学校与专业志愿选择中的自由度，二是实现中等职业教育与高等职业教育在教学标准上的清晰衔接，三是把部分专业性强的职业教育课程纳入普通高考选择科目。职业教育高考制度建构的核心理论问题，一是职业教育高考成绩与普通高考成绩之间是否具有等值性，二是专业课考试成绩是否具有足够的教育通用价值，三是专业课考试内容应该偏重专业理论知识还是操作技能。
A Probe into the College Entrance Examination for Vocational Education as the Key to the Modern System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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键
词：
职业教育/现代职业教育体系/职业教育高考制度/vocational education/the modern system of vocational education/the college entrance examination system for vocational education
期刊名称：
《职业技术教育》 复印期号 ：
2020 年 09 期
一、文献综述
为中职生创设升学空间，是伴随着高等教育大众化进程而开始的。随着 1999 年以来高等教育招生规模的大幅度提升，人们进入高等教育继续学习的愿望被广泛地激发出来。受此影响，中职生中相当比例学生的升学愿望也越来越强烈。相应地，职业教育高考(以下简称职教高考)作为一个新的职业教育研究领域，开始进入学者视野，尤其是 2011 年以后，相关研究成果呈逐年快速上升趋势。
研究主要关注了职业院校的招生问题，具体包括应该以谁为招生对象，[1]如何解决高等职业教育招生困境等，[2]以及职教高考实施背景下的教学改革问题[3]。更多的研究则把关注点放在了职教高考体系本身的建设上。一是如何看待中职生升学的必要性与合理性。有学者深入论证实施职教高考的必要性，强调这是职业教育多样化的要求，是教育公平原则的要求和培养应用型人才的要求。[4]尽管学者们通常非常肯定中职生升学是必然趋势，但他们往往同时又担心职教高考的大面积实施可能扭曲中职教
育的人才培养目标，提出的解决办法则是在考试内容与方法上要体现职业教育特色。[5]二是构建什么样的招生录取途径。关于这一问题的核心观点是，应根据职业教育的特殊性设计招生录取途径，即实施分类考试、分类招生，但同时主张在实施这一办法时，要注意建设统一的制度，充分维护高考制度的公平性和权威性。[6]三是考试内容和考试方法如何体现职业教育特色。这是职教高考现有研究关注最多的问题，总体观点是认为职教高考的内容要突出技能。[7]相应地，在考试方法上要突出现场的真实性评价。[8]技能高考一词由此而来，但无论如何突出技能，文化知识在职教高考中的重要性还是得到了普遍支持。[9]因此，“文化素质+职业技能”成为获得普遍认可的职教高考内容结构。[10]四是如何在方法上更好地实施职教高考。这类研究关注职教高考的命题和考试组织等方法层面的问题。有学者提出建立机械大类技能操作测试模型。[11]有学者指出，技能高考中存在招生对象局限、考试大纲不足、命题质量欠缺、组织实施压力大、评价标准不一等问题。[12]
2019 年 1 月，国务院颁布《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明确提出建立“职教高考制度”。“高考”这一敏感度极高的话题，再度成为职业教育的热点。现有职教高考研究成果，由于没有立足更为宽广的学术视野对职教高考的根本问题进行系统追问，而只是针对现有职教高考模式的实践问题做策略性回答，因而难以给职教高考制度构建带来广阔的实践空间，更不可能触及职教高考制度构建中的深层理论问题。面向 2035 年职业教育基本实现现代化这一目标，职教高考制度应当作为其中的一项核心
内容进行建设，但这需要从更为宽广的学术视角探讨职教高考制度构建中的根本问题。构建职教高考制度的意义远远不只是如何搭建升学路径以满足部分中职生的升学需求，而且涉及如何构建技术应用型人才培养体系，如何促进中等职业教育与高等职业教育的衔接，如何实现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融通以培养未来更具创新能力的科技人才。当然，也涉及如何看待中职生的升学权利。
二、职教高考作为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关键制度的缺失
(一)中职生现有升学途径考察
职教高考制度构建源于满足中职生升学的实践需要。随着高等教育入学机会的大幅度提升，若不适度满足部分中职生的升学愿望，中等职业教育势必面临更加艰难的发展局面，因为很少有学生会愿意选择一种不再有升学空间的教育路径。为此，在过去 20 年中，尽管为了凸显职业教育为产业发展培养技术技能人才的功能，教育部坚持把职业教育人才培养方向定位在“就业导向”，且一度把中职学生的升学比例限制在 5％以内，但许多省市还是努力通过多种方式给中职生构建了升入高等教育的途径。
1.普通高考
把面向普通高中学生的高考升学路径向中职生开放，考试科目、录取方式等与普通高中学生一样。这条升学路径的最大弊端是，使得一些职业学校过多地把教育资源放在帮助学生准备普通高考，从而偏离职业教育的人才培养方向。随着普通高考把考试方式从终结性考试改革为过程性考试与终结性考试相结合，这条路径对于中职生已基本不适合。
2.三校生高考
三校生高考亦称技能高考、高职高考。这是专门为中职生设计的高考路径，通过这条路径中职生有机会进入职业专科院校和本科院校学习，其性质类似普通高考，但招收三校生的本科院校及其专业是专门指定的，数量比普通高考少得多，且均为办学水平较为一般的地方本科院校。三校生高考必须考专业课程，比如，在湖北省的考试方案中，技能占 70％、普通文化课程占 30％。[13]
3.自主招生
有的称对口单招。这是专门为中职生设计的通过考试进入特定职业专科院校的升学途径。中职生只能报考某所职业专科学校的某个专业，而不能根据考试成绩对高等学校及其专业进行自由选择，且只有机会进入职业专科院校。这条路径的考试难度要低于三校生高考。
4.中高贯通和中本贯通
这是通过行政干预，采取项目审批形式，允许某所中职学校某个专业的学生直接进入某所高等学校的某个专业进行学习的升学途径，中间或者没有淘汰环节或者淘汰比例很低。在学习过程中，不能变更高等学校及其专业。这条路径的优势是中间淘汰率很低，因而对中职生普遍有很强的吸引力。但由于缺乏严格的考试环节，人才培养质量一直受到质疑。另外，作为一种项目，其稳定性也是问题。
5.五年制高职
这是一种把中职教育与职业专科教育结合起来创设的办学形式。在这种学校中，随着年级的上升，学生自然进入高等教育学习阶段。五年制高职是一种独立设置的职业教育办学形式，其稳定性不是问题。选择了这一路径的学生，不再有选择其他高等学校和专业的机会，最多只能在五年制学校内部接受专业调剂。
(二)职教高考制度缺失性分析
高考制度作为一种社会建制要得以存在，必须具备三个核心特征。一是能有效地发挥为高等学校公开、公平地选拔人才的功能。“高考应以服务国家为基本出发点，为各类高校选拔合格的人才，”[14]保证高等学校对人才的选拔被看作高考的基本功能。二是能为考生选择适合的高等学校及其专业提供充分机会。人才选拔仅是高等学校视野中的高考制度的功能，作为现代教育的一项关键性制度，高考制度设计中还充分考虑了它的另一项功能，即给予考生选择高等学校及其专业的充分机会，这不仅是保障学生公平学习权益的需要，也是更为充分地开发社会智力资源的需要。在越来越开放的教育体系中，高考制度的选择应是双向的，既包含高等学校对考生的选择，也包含考生对高等学校及其专业的选择。随着教育现代化水平的提升，高考制度的后一功能日益重要。新一轮普通高考制度改革已经凸显了学生和高等学校的双向选择。[15]如果某种考试制度在这一维度的功能不健全，至少可以说，它是不具备现代教育特征的高考制度。三是高考制度必须是国家层面统一规划、设置的制度。这是我国教育体系的根本需要。为了保障考生接受高等教育机会的公平性，以及为了统一、协
调使用高等教育资源，我国高考制度是在国家层面建立的教育制度。随着高考制度改革的深入，虽然已允许各省在考试方式和录取方式上根据自己的特定需要和条件进行一些地方化设计，但高考制度是国家层面的统一教育制度这一根本性质并没有改变，无论是高等教育资源安排还是关于高考的根本性制度规定，都是在国家层面统一进行的。
用这三条标准来评判，职业教育还没有高考制度，迄今只是构建了一些局部化的中职生升学途径，系统规划和建设职教高考制度是职业教育改革和发展的重点。
1.职业教育还没有建立起能有效地为高等学校公开选拔人才的高考制度
职业教育虽然已开发了许多种类的升学考试，但极少有高等学校自愿把这些考试作为其人才选拔的重要途径。目前，采用这些考试录取学生的高等学校数量上还很有限，主要集中在职业专科院校和地方本科院校，招生数量也不多，且采用这些考试录取学生的高等学校普遍源于“政策安排”，而非内在地把它认可为一种重要的人才选拔途径。职教高考人才选拔功能不强，有考试模式本身的原因，如没有寻找到高等学校普遍认可的区分中职生继续学习能力的标尺；但更为重要的原因还在于，没有在考生之间形成足够的竞争力。高考只有达到一定的竞争度，才能够很好地发挥人才选拔功能，也才能够通过高考倒推教育质量的提升。
2.职业教育还没有建立起能为考生提供充分选择机会的高考制度
以上所分析的五种职业教育体系特有的升学途径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考生对高等学校及其专业的选择面非常狭窄。“目前的高考主要为普通高中毕业生服务，如果说普通高中毕业生升入本科高校的通道是阳关大道，那么中职学生的通道就是羊肠小道。”[16]首先，在职业教育内部没有打破专业壁垒进行招生。正常的高考制度，应赋予取得了特定考试成绩的学生在高等学校及其专业之间非常充分的选择自由度。但现实中这种自由度即使在职业教育体系内部也不存在，考生只能对接特定高等学校的特定专业进行升学。其次，高等院校及其专业给中职生提供的升学机会很少。目前，向中职生开放招生路径的主要是办学水平一般的地方本科院校和职业专科院校，进入职业教育轨道的学生，参加高考时没有普通高中学生那样的升入高水平大学的机会，跨省选择本科院校的机会更是没有。由于升学路径窄，职教高考对考生的吸引力不大，它进而成为职教高考人才选拔功能未能充分发挥出来的重要原因。
3.职业教育还没有建立起国家层面统一规划设置的高考制度
以上职业教育体系特有的四种升学路径，都只是在省市范围内建立的地方政策，具体操作办法差别很大且具有临时性。有些升学途径，如中高贯通、中本贯通、五年制高职，更只是出于复合型人才培养需要所构建的地方性技术技能人才培养模式，而不是开放性高考制度。在这些升学途径的构建中，教育部的作用只是支持、促进和认可。由于职教高考制度始终没有作为国家教育制度进行建设，因而作为高考制度形成所需要的一些根本性条件，在国家层面尚处于缺失状态，如统一规划的考试课程及其标
准，经过统一协调安排的录取名额分配。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立迫切需要一种具有充分开放性的高考制度做支撑。
三、职教高考制度建构要达成的目的与目标
(一)职教高考制度建构的目的
1.促进技术应用型人才培养体系形成
人才需求是职业教育一切改革的根本出发点，建立职教高考制度的首要目的是满足社会经济发展对技术应用型人才的需求。随着科学研究成果在生产中的应用越来越广泛和深入，社会人才结构早已打破了人才与劳动者的二分模式，发展成了一个由多种人才类型组成的连续体。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使用职业带理论描述了现代社会中生产领域具有连续性的人才结构。(见下图)
现代社会生产领域人才结构图
承认社会人才类型的多样化，是现代教育体系的基本逻辑前提。随着产业技术水平的升级，企业对技术应用型人才的需求日益迫切，如何满足企业对这类人才的需求，是教育未来发展必须直面的重大课题。职业教育是技术应用型人才培养体系的主体，但这一体系的构建同样需要高等教育和基础教育的参与。对高等教育来说，其改革方向是打破传统的纯粹精英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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