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能源治理话语翻译资源库的构建研究

韩淑芹 盛雪

摘要：中国建设能源强国，参与全球能源治理，离不开能源话语实践特别是能源治理话语实践。中国能源治理话语以其特有的话语概念已经形成国家话语，但只有通过国家翻译与国家修辞转化为国际话语，才能够切实赢得全球能源话语权，提升中国参与全球能源治理的话语能力。从中国能源话语研究现状着手，阐明能源治理话语的内涵及特征，提出构建“三库合一”的能源治理话语翻译资源库，包括中国能源治理话语翻译术语库、翻译语料库、翻译修辞案例库，整理收集中国能源治理话语的相关资源，依托翻译这一跨语际实践规范能源治理话语，提升能源治理话语的认可度和传播力。

关键词：能源治理话语；
国家话语；
国家修辞；
翻译资源库；
构建

中图分类号：F416.2，H0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5595（2023）02-0041-06

一、引言

2020年9月22日，***在第七十五届联合国大会一般性辩论上发表重要讲话，“中国将提高国家自主贡献力度，采取更加有力的政策和措施，二氧化碳排放力争于2030年前達到峰值，努力争取2060年前实现碳中和”^［1］。在2021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指出，“要正确认识和把握碳达峰碳中和，立足以煤为主的基本国情，科学考核，确保能源供应，深入推动能源革命，加快建设能源强国”^［2］。2021年10月21日，***在考察胜利油田时指出，“能源的饭碗必须端在自己手里”^［3］。“碳达峰”“碳中和”“能源革命”“能源强国”“能源饭碗”“能源命运共同体”“绿色‘一带一路”等关键词已经成为国内能源治理的核心理念与关键术语。在全球能源大变革的背景下，我国能源强国战略其本质是国家在全球能源舞台的一场政治经济博弈，其核心是国家在全球能源领域的参与度与话语权，是国家能源硬实力及能源软实力的集中体现。无论是早期能源分布不均衡所导致的地缘政治，还是如今能源对环境、气候所带来的全球性影响，都印证了能源治理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全球性问题，提升能源话语权、增强能源全球治理能力，势必是能源强国建设的题中应有之义。对于国际上所谓的“中国能源掠夺论”“中国能源威胁论”等负面话语及负面认知，中国只有通过构建有效的国家对外能源话语体系，形成国际受众可接受、能认同的话语概念、话语术语，才可能打破在国际能源领域所面临的话语困境，在全球能源治理博弈中赢得话语权和主导权。

二、中国能源话语研究现状分析

“能源话语是具有一定立场、观点和态度的社会实践，表达并构建能源与人类社会或自然的关系，具有社会性和政治倾向性。”^［4］目前少数学者开始关注中国能源话语研究，虽取得一定成果但也存在一些不足。就研究视域而言，主要聚焦于微观层面的中外能源话语文本的对比分析或能源术语的英译策略，例如，赵秀凤等^［5］、张琦^［6］通过小型语料库对比分析中英两国能源白皮书话语异同，翟石磊^［7］从发展正义视角对比中美碳排放话语，李梦凡等^［8］对比分析了《中华人民共和国节约能源法》的中英文本并指出译者主体性差异对文本翻译产生的影响，李丽君等^［9］探讨了平行文本在能源类专业技术术语、新概念术语和新意拓展术语翻译中的应用；
而关于宏观层面的中国特色能源话语建构及译传研究不足。就研究目标而言，主要强调构建中国能源安全话语以维护对内国家能源安全，例如，葛静深^［10］从“安全化”视角探讨能源实力与国家安全的关系，郑世高^［11］探讨了中国能源政策话语对能源安全的建构功效；
而忽视了构建中国能源治理话语以提升中国参与全球能源治理能力。就研究路径而言，以实证性、规范性研究为主，前文所述的研究或运用语料库进行实证分析、或基于特定理论视角阐释“应怎样”的规范性；
而描写性研究匮乏。

20世纪90年代以来，治理话语已经成为国内外学术界的“流行词”，特别是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将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作为全面深化改革的总目标，“以言行事”的治理话语作为治国理政方略的言语行为表征，也逐渐成为具有鲜明中国政治特色的共识性话语。然而，有关中国能源治理话语特别是中国能源治理对外话语的研究几近空白。作为中国参与全球能源治理核心理念和核心术语的话语，如“能源命运共同体”“碳中和”“碳达峰”“双碳”等，其概念及其翻译并未引起学界的关注。中国特色能源治理话语亟待转化为国际能源话语，形成真正意义上的国际话语概念，才可能转化为具有国际影响力、权威性的国际规约。

三、中国能源治理话语的内涵及特征

中国能源治理话语，是指在全球能源治理实践中，中国从维护本国利益、兼顾全人类共同利益的根本原则出发，以中国特色语言所表述的与能源相关的治理议题，关涉能源资源、能源合作、能源安全等各个层面。陈汝东指出：“国家话语是国家话语权利实施的具体表现形式，是一种国家传播现象及信息形态，是一种以传播国家信息、塑造国家形象、提升国家软实力、解决国际国内问题为目的的国家传播行为……凡是关乎国家政策、国家事务、国家利益的话语，都可以看做国家话语。”^［12］68中国能源治理话语具有国家话语的典型特征，关乎国家安全、国家形象，聚焦国家能源政策、国家能源事务、国家能源利益，是国家能源软实力的体现。因此，中国能源治理话语是国家话语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国家话语在能源领域的折射。然而，“国家话语的质量和效率取决于国家话语主体的话语能力，特别是国家修辞能力”^［12］69。修辞具有鲜明的政治性特征，勾连起政治、外交、法律、传播等诸多领域。国家修辞就是“以国家为修辞主体，以建构国家形象、处理国家事务、提升国家国际地位、协调国际关系、解决国际争端为目的的修辞行为和现象”^［12］72。基于此，中国能源治理话语具有国家话语和国家修辞的双重属性与特征，话语旨归在于国家认同特别是国家外部认同，即作为“他者”的其他国家对该国持有的积极、肯定、信任的态度，以此塑造负责任的能源大国形象，提升国家在全球能源治理领域的话语权，解决国际国内能源相关事务。

國家修辞如何能够成为获得认可的国家话语，达成国家对外认同？20世纪现代修辞学的杰出代表肯尼斯·伯克（Kenneth Burke）^［13］提出同一（Identification）修辞的核心概念；
李克等^［14］在此基础上提出“共情修辞”概念，指出共情修辞已经渗入中国的国家对外话语中，并推动对外话语中的国家外部认同建构。共情修辞划分为认知共情和情感共情，下文选取中国国家层面的能源治理话语案例，探究共情修辞的重要作用。

例1 坚持绿色低碳，建设一个清洁美丽的世界。人与自然共生共存，伤害自然最终将伤及人类。空气、水、土壤、蓝天等自然资源用之不觉、失之难续。工业化创造了前所未有的物质财富，也产生了难以弥补的生态创伤。我们不能吃祖宗饭、断子孙路，用破坏性方式搞发展。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我们应该遵循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的理念，寻求永续发展之路。

我们要倡导绿色、低碳、循环、可持续的生产生活方式，平衡推进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不断开拓生产发展、生活富裕、生态良好的文明发展道路。《巴黎协定》的达成是全球气候治理史上的里程碑。我们不能让这一成果付诸东流。各方要共同推动协定实施。中国将继续采取行动应对气候变化，百分之百承担自己的义务。

瑞士军刀是瑞士“工匠精神”的产物。我第一次得到一把瑞士军刀时，我就很佩服人们能赋予它那么多功能。我想，如果我们能为我们这个世界打造一把精巧的瑞士军刀就好了，人类遇到了什么问题，就用其中一个工具来解决它。我相信，只要国际社会不懈努力，这样一把瑞士军刀是可以打造出来的。^［15］

例1选自2017年1月18日***在日内瓦万国宫出席“共商共筑人类命运共同体”高级别会议发表的题为《共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主旨演讲。第一段使用了逻辑推理以达成认知共情，“绿色低碳—清洁美丽—共生共存—永续发展”，基于双方的共同认知阐明中国立场，既是客观事实陈述也是对他国的友好提示，夯实受众的“无意识认同”，塑造中国作为国际能源治理的参与者与贡献者的国家形象；
第二段提及《巴黎协定》同样是基于双方的共同认知，继而阐述中国的行动方向，“百分之百承担自己的义务”是对对方的承诺，也是满足对方的希冀，塑造中国作为国际能源治理的贡献者与能源正义的维护者形象；
第三段则是情感共情的体现，话语的空间场域是瑞士日内瓦，以“瑞士军刀”隐喻人类命运共同体是处理复杂国际关系的工具，暗示国与国之间相互依存、合作互利的关系，以情感拉近与受众的距离，从“我想”到“我相信”，从“能……就好了”到“是可以打造出来的”，以逻辑渐进强化受众的情感认同，再次深化中国作为共同体成员的当下立场与未来愿景。

综上所述，中国能源治理话语隶属于国家话语，具有国家修辞特征，旨在塑造积极正面的国家形象。然而，国家话语只有转化为国际主流话语才能赢得国际话语权。换而言之，在某种程度上国家话语是手段，国际话语是目的，国家话语最终需要将对内话语转换为对外话语。而对外话语的生成需要借助翻译作为媒介，再现国家修辞、传达国家话语。中国能源治理话语的翻译，其本质为国家对外话语实践，体现国家意志、塑造国家形象、维护国家利益；
与此同时，作为对外话语实践的中国能源话语翻译必然要求翻译的规范化、准确性。

四、中国能源治理话语翻译资源库构建

鉴于中国能源治理话语的国家性特质及其对外话语再生成的超国家性需求，亟需构建能源翻译术语库、能源翻译语料库及能源翻译修辞案例库，三库合一共同形成能源治理话语翻译资源库，借由精准翻译实现此类话语的跨语际重构与传播，推动中国能源治理话语转化为全球能源治理话语，提升中国能源治理话语权，助力中国参与全球能源治理。

（一）中国能源治理话语翻译术语库建设

1.术语来源与收集

相关术语来源主要有：（1）大数据多语种术语百科；
（2）权威工具书数据库；
（3）全国科学技术名词审定委员会的“术语在线”平台；
（4）外交部发布的国家政策、文件、法规的外译本；
（5）中国翻译协会发布的新词权威译法；
（6）中国外文局和中国翻译研究院共同打造的“中国关键词”术语平台；
（7）各能源相关企业机构的内部术语库或翻译资料；
（8）网络资源术语，如百度文库的在线文档等。有效利用并获取上述术语资料中的能源治理术语，形成专门化的能源治理术语库，采取基于网络的互动管理，形成动态化、实时性、可更新的术语库。

2.翻译术语库的构建原则

首先，术语条目编写应遵循维也纳术语学派提出的单概念原则（Single concept principle），即“术语库中某一概念只对应一个术语条目，某一术语条目只对应一个概念”^［16］；
遵循专名学方法（Onomasiology methodology）提供术语概念，有助于术语库用户准确、快速地选定译文。其次，构建术语库应遵循动态化原则，充分考虑目标群体对术语库的多层面需求，尽可能采用多层级架构，提供术语的相关来源、使用的宏观语境；
同时开展基于目的语读者需求、语境变化等因素的术语翻译重组，及时进行术语新译文的认定与更新。

3.翻译术语库的构建技术

搜集整理好相关术语之后，需要借助术语库软件生成、检索、维护并管理术语。能源治理翻译术语库同样需要借助建库软件完成具体操作。吴昊指出，国内常用的建库软件包括Tmxmall翻译记忆库交换平台、Trados翻译记忆软件及SDL MultiTerm术语抽取软件、云端术语管理及翻译平台火云译客。^［17］

（二）中国能源治理话语翻译语料库建设

英国语言学家约翰·辛克莱（John Sinclair）指出：“语料库研究的开端是语料库建设本身。语料库拟收录什么样的语料以及这些语料以何种方式组织在一起，对这些问题的处理将制约语料库后续研究的进展。”^［18］基于中国能源治理话语翻译的需求，应建设中文的原语文本及其对应译语文本的多向/多语种平行语料库，即语料库由中文的原文文本及多种语言的译文文本构成。中国能源治理话语已然具有丰富的语料，建设时需要统筹考虑语料库内容的科学性、代表性、权威性，主体应包括中国能源政策白皮书、能源规划性文件、能源法律法规、能源议题的政策规划等，条目举隅如表1所示；
后续根据现实情况可及时增减、更新语料库。此外，在语料库建设中，既要坚守中国国家话语翻译的立场，也应考虑现有的、已获得公认的国际能源公约的话语规范，以便构建融通中外的能源话语体系。

（三）中国能源治理话语翻译修辞案例库建设

案例库是由一个一个既相互独立又关联统一的案例构成的。“案例就是对一个实际情境的描述，在这个情境中，包含有一个或多个疑难问题，同时也可能包含有解决这些问题的方法。”^［19］中国能源治理话语在经由翻译转化为国际能源话语时，往往需要保留其共情修辞策略，而构建能源话语翻译修辞案例库是达成等效修辞的有效手段。胡范铸等提出“事件—评论”模式的修辞案例加工程序（见图1）。^［20］翻译修辞案例是基于修辞对译语修辞过程、修辞效果的分析。

1.中国能源治理话语翻译修辞案例库建设原则

案例经由一个“语料—事件—案例”的生成过程，只有具有特别修辞价值的翻译实践才可能被称为案例。中国能源治理话语翻译修辞案例库建设的根本目的是服务于能源话语翻译，其建设应遵循以下原则：第一，导向性原则，亦称目标性原则，每个案例应聚焦特定类型的能源翻译事件；
第二，真实性原则，案例尽可能取自真实的翻译项目或基于真實项目的改编材料；
第三，典型性原则，案例选取应着重选择现实翻译实践中具有代表性的典型语料；
第四，适切性原则，能源治理话语具有多样性特征，选取时应关注案例的难易度与衔接性。

2.中国能源治理话语翻译修辞案例库组织框架

案例库的架构既要注重宏观层面的总体分析，即汉语话语修辞及目的语译文话语修辞的传统差异性；
也要关注微观层面的对比分析，例如，作为“事件”的案例，根据其重要性可以分为重大案例、普通案例、微案例，根据其关涉领域可分为政治、经济、法律、军事、外交等案例，按照媒介介质类型可分为文字类、图片类、视频类、多模态类等案例，按照涉及的空间领域可划分为区域国别案例，根据语域可划分为正式案例或非正式案例，根据对话角色类型则可划分为国家身份、官方机构及非官方机构身份案例。基于此，中国能源治理话语翻译修辞案例库的框架可按表2示例进行构建。

3.中国能源治理话语翻译修辞案例结构

一个完整的案例应至少包括案例背景、案例目的、案例问题、情境描述、问题讨论、参考文献、总结反思、案例评价8个部分。下面以“人类命运共同体”这一中国参与全球能源治理的核心概念作为微案例（见表3），示例此类案例的设计编写。

表3中选取“人类命运共同体”这一中国特色治理话语，依据案例设计的8要素给出示例参照。翻译修辞案例编写关键在于三点：第一，增强“问题意识”，以问题为导向选取典型案例，以修辞学及翻译学相关理论为指导设计问题讨论；
第二，注重“过程描述”，案例结构中的情境描述应注重对真实语料的收集、归纳，通过历时性或共时性的描写进行归纳性概括；
第三，强化“反思拓展”，典型案例的作用在于指导实践、验证理论并激发创新，在总结反思及案例评价部分应提炼出通约性议题，同时适度“留白”引发深度探索与思考。囿于篇幅所限，本文所选取的是相对简单的概念话语作为案例，但上述案例编写的结构与原则同样适用于复杂话语。

五、结语

中国能源治理话语翻译资源库的构建，有助于推动国家能源治理话语转化为国际话语，提升国家在全球能源治理领域的话语权。国际话语建构有赖于翻译这一对外话语实践，其中包括术语翻译的规范化、翻译修辞的认同度、译语话语的融通性等各个维度，能源治理话语翻译资源库的建设有利于提升能源领域翻译的效率和质量，其在翻译、修辞、话语等领域的教学应用也能够有效推动相关领域人才的培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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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曹春华

Study on Constructing the Translation Resource Bank of Research

China"s Energy Governance Discourse

HAN Shuqin， SHENG Xue

（School of Foreign Studies，China University of Petroleum （East China），Qingdao 266580，Shandong，China）

Abstract：
Energy governance discourse is of vital importance for China to build a powerful energy country and to participate in global energy governance. It distinctive concepts have developed into state discourse， which has to be transformed into international discourse by way of state translation and state rhetoric for the purpose of winning over global energy discourse right and of enhancing China"s discourse competence in its global energy practice. The paper， based on analyses of current researches on China"s energy discourse， expounds its connotation and characteristics， proposes building its translation resource bank consisting of three components， namely， its terminology bank， its translation corpus and its rhetoric translation cases. Thus relevant resources concerning China"s energy governance discourse can be collated and integrated， paving the way for its translation， recognition and dissemination.

Key words：energy governance discourse; state discourse; state rhetoric; translation resource bank; construction

英文编校：曹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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