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剧 辛思历 徐嘉笛
画面上显示着一份Word文档,上面写着“辞职信”三个字。
光标在关闭图标上来回游走,屏幕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叹息声。
文档被关闭。
张程宇:算了,明天再发。
张程宇坐在电脑前,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有电话打进来,联系人是“老李”。
老李:老张,你今天怎么没来参加咱们初中同学聚会?
手机听筒里传来嘈杂的背景音乐以及男人接近呐喊的声音。
张程宇:我没回老家,还在学校。
老李:你不是放暑假了吗,怎么还待在那山沟沟里?
张程宇一边说话一边用右手漫不经心地摆弄着鼠标。
听筒里传来的嘈杂声逐渐变小,男声逐渐清晰,音量逐渐正常。
张程宇:嗯,还有点事要处理。
老李:好不容易宋浩这小子从美国回来,大家伙儿多少年没见了。
张程宇:是有七八年没见了,大家都怎么样?
老李:今天来了十几个老同学,大家变化太大了,你还记得咱们班的班花方诗为吗,现在是个网红主播了。
张程宇:就你没变,还是那样光惦记女同学。
老李:谁青春期还没有个白月光,想当年她多么清纯朴素,现在那一身行头,都抵我半年工资了!
张程宇:你这是自惭形秽了?
老李:我是感叹!她当时中考没和咱们一起考上重点高中,我还替她可惜,现在想想也是杞人忧天了。
张程宇:互联网发展得太快了。
老李:还有当时万年倒数第一的钟昊天,家里拆迁分了八套房子,天天躺在家收租,真是羡慕死我了。
张程宇:你也祈祷一下你们家那片儿什么时候拆吧。
老李:你这两年服务期快满了吧,要在山沟沟里待到什么时候?
张程宇:还一年就满了。
听筒里传来老李一声叹息。
老李:要不是你家那时候出了变故,你也不用去上这公费师范生,以你的能力,也能和宋浩一样做个公费留学生了。
张程宇停顿了一下,停下了摆弄鼠标的手。
老李:老张,你说……
张程宇将光标停在辞职信文档处,咳了一声,打断老李的话。
张程宇:别提这些了。
村里新修的柏油马路旁是十几个摊位组成的临时集市。
张程宇拎着一块肉路过一个蔬菜摊。
水儿妈:诶!张老师!
张程宇被大嗓门的招呼声吓了一跳,看向卖菜的摊贩。
张程宇:啊,你是杨水儿的妈妈吧?
水儿妈:是。张老师你记性真好。
张程宇:家长会的时候见过,水儿暑假没帮你卖菜呀?
水儿妈:在家里带弟弟呢,学校都放假了,张老师没回老家吗?
张程宇:怕老家那边有疫情,耽搁开学回来上课,今年就不回去了。
水儿妈一边说一边挑了一把水灵的小白菜拿稻草秆一捆,就要给张程宇。
水儿妈:我这早上刚择的,您拿一点。
张程宇连忙摆手。
张程宇:不用不用,我屋里还有。
水儿妈强行将菜塞进张程宇装肉的塑料袋里。
水儿妈:水儿老和我们提他们城里来的老师,把你夸出花儿了。我们这地方也没啥好东西,也就这菜自己种的没打过药,甜着呢。
张程宇在自己兜里掏出几张零钱,蹲下放在秤杆下面,用秤砣压着,起身加快脚步走了。
张程宇:谢谢了,水儿妈。
王大爷坐在校门旁的保安室门口抽着旱烟。
王大爷:张老师,买菜去了?
张程宇停下脚步,抖了抖塑料袋。
张程宇:嗯,买了点菜,中午煮点面吃。
王大爷:年轻人还是要学一学做饭,老吃面怎么能行?
张程宇:我的宿舍没有做饭的条件。
王大爷:也是,这放假了食堂也不开门。
张程宇笑了笑,朝宿舍走去。
张程宇打开昨天写好的辞职信正在查看,突然从窗外传来一阵敲击声。
张程宇走到窗前,只看见校长毛星华正在教室门口用锤子敲板凳。
张程宇走出宿舍:校长,你怎么来了?
毛星华:今天找来了点木头,把这些晃动的桌椅板凳修补修补。
张程宇:校长,刚好,我想找你说个事儿。
毛星华停下手里的活计,递给张程宇一张刚修好的木头板凳,自己也拿了一张,坐了下来。
毛星华:你说。
张程宇接过板凳,坐下,低头看着交叉的双手。
张程宇:校长,我想辞职。
毛星华从兜里掏出一包烟,给张程宇递了递。
张程宇抬起头向毛星华摆摆手。
毛星华自己点上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安静了一会儿,直到长长吐出一口烟气。
毛星华:这个地方还是太穷了,留不住人。
张程宇还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沉默不语。
毛星华:违约的后果你可想好了?就差一年,服务期就满了。
张程宇用大拇指摩挲着木头板凳上的纹路,低头看得好像很专注的样子。
张程宇:违约金我在外面工作半年就能赚回来……
毛星华吐出一口烟,叹了口气。
毛星华:听王大爷说,你中午又吃的挂面?
张程宇抬起头看向毛星华。
毛星华:晚上去我家吃吧,你婶儿上午赶集买了好些东西。
张程宇:校长,我……
毛星华:就这么定了,我下午要把这些活干了,你先回宿舍歇会儿,到饭点我们一起回去。
毛星华径直起身,将烟头摁灭,扔进垃圾桶里,随后走进教室。
张程宇也跟了进去。
毛星华的妻子余英在厨房忙碌,毛星华领着张程宇走进屋内。
从门口进去就是客厅,一台老式彩电正播放着新闻节目,电视机后面的墙上贴满了各种奖状和学生毕业的大合照,照片从黑白的到越来越清晰的彩色的都有。
电视机前是吃饭的八仙桌,桌上已经摆放好了三套碗筷。
毛星华:来,坐。
余英从厨房端出一盘菜,笑容满面。
余英:小张,你来啦,马上就吃饭了。
张程宇:婶儿,辛苦你了。
毛星华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没有标签的玻璃瓶。
毛星华:喝点酒吧。
张程宇:校长,我不会喝。
毛星华:喝一点吧,这酒是咱们村杜大妈自己酿的,度数不高。
张程宇将自己面前的酒杯拿过去给毛星华。
毛星华将两杯酒斟满。
张程宇看着墙上的奖状:您孩子可真优秀。
毛星华:我儿子的。
张程宇:我好像没见过,在外地吗?
毛星华:这个臭小子,大学毕业后直接去支援西部了,家也没回,现在估计在哪旮旯修铁路呢。
毛星华嘴里说着抱怨的话,脸上却是自豪的笑容。
余英端上一大盆鱼,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坐下。
余英:来尝尝早上赶集买的新鲜鱼。
张程宇:好香啊。
酒过三巡,席间毛星华与张程宇自顾自地喝酒。
余英看此气氛,起身离席。
余英:你们慢慢吃,我吃好了,去隔壁胖婶家坐坐。
余英拿着一把蒲扇走出门。
毛星华拿起酒杯和张程宇碰杯,两人依旧没人先开口提辞职的话题。
沉默的间隙,电视机播放的新闻显得格外清晰。
电视新闻:我国脱贫攻坚战取得了全面胜利。脱贫摘帽不是终点,而是新生活、新奋斗的起点。脱贫攻坚目标任务完成后,“三农”工作重心将转向全面推进乡村振兴……
二人不约而同地被新闻吸引,专注地看着电视。
张程宇看向电视后方的照片。
张程宇:学校这几年的确变化好大。
毛星华:是啊,这几年村里也脱贫了,加上国家的专项拨款,盖了新的教学楼,修了新的操场,就是你们教工宿舍还是旧的。
毛星华尴尬地笑笑。
张程宇看着墙上毛星华的大学校友合照。
张程宇:您作为那个年代的大学生,很了不起,也是毕业就来了吗?
毛星华:是啊,三十几年了。
毛星华将酒杯郑重一放。
毛星华:程宇,你能不能……再坚持一年,你带的这届马上毕业了。
张程宇喝了一口酒。
毛星华:还是说你已经找到了很好的出路……
张程宇看着墙上的奖状和照片,眉头皱在一起。
张程宇:我很有挫败感。无论是教学上还是生活上,我都很有挫败感。
毛星华给张程宇夹了一块鱼。
张程宇:我从五年级才接手,学生们前期的基础太差,我怎么努力他们也赶不上。
毛星华:的确,乡村小学教学条件有限,教学资源也跟不上,学生们基础是比较差。
毛星华喝了一口酒,摇了摇头。
毛星华:县里和镇上的老师基本上也只是拿我们学校当跳板,服务期一满就想尽办法进城,还有一些代课老师,今天来明天走,学生们一个学期换两三个老师是常态。
毛星华有一些喝醉了,张程宇将他扶到沙发上。
毛星华反握着张程宇的手,眼镜从鼻梁滑落,看起来既可怜又滑稽。
毛星华:今年马上要有多媒体教室了,虽然孩子们也能通过网课接触优秀的老师、课程,但是线下老师的言传身教是网课替代不了的。
毛新华握住张程宇的手拍了拍。
毛新华:你的认真、上进我都非常欣赏,我希望你带给学生的不仅仅是知识,还有成长的陪伴,一个好的老师对学生的影响是一生的。
毛星华:村里的孩子大部分是留守儿童,如果身边能有一个像你这样亦师亦友的老师,是孩子们的福气。
张程宇:我并没有您说的那么好。
毛星华:我明白,你经历过的我也经历过,你先别着急做决定,再考虑考虑,如果还是执意要走,我尊重你的选择。
王大爷正在敲张程宇宿舍的门。
王大爷:张老师,你起了吗?
门被打开,张程宇探出头。
张程宇:王大爷,有什么事吗?
王大爷:校长今天早上来给了我食堂的钥匙,你可以用里面的锅碗瓢盆做做饭。
王大爷递给张程宇一把钥匙,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王大爷:食堂库房里的米和油是爱心基金给孩子们的,所以只有灶台那间屋子的钥匙能给你。
张程宇:我明白,替我谢谢校长,不过我应该用不上了,我过两天打算回家。
这时毛星华从王大爷身后走过来。
王大爷:老毛,你自己来了啊?
毛星华:你要回家了吗,还以为你真的怕有疫情回不来才没回家。
张程宇:我留下来其实是为了解决昨天提的那件事。现在解决了,我也可以回家了。
王大爷和二人打了声招呼,先离开了。
毛星华:我还有件事想找你呢,既然这样的话,你回家好好休息休息吧。
张程宇:什么事?
毛星华动了动嘴唇,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看起来欲言又止。
张程宇:校长你说吧。
毛星华:我想暑假免费给孩子们补补课,补一下四年级以前落下的功课。
张程宇看着夏日的微风吹动着毛星华鬓边的白发。
张程宇:行。
毛星华骑着自行车在篱笆外停下,赵石听见动静从门口探出个脑袋查看。
赵石:校长!你怎么来了?
毛星华:你妈没在家吗?她手机打不通。
赵石:我妈昨天去我外婆家了,家里就我和奶奶。校长你找我妈有事吗?
毛星华:没事,我找你。我给你妈打电话是想通知你明天来学校补课,免费的。
赵石脸上立刻露出痛苦的表情。
赵石:啊……怎么要补课啊?
毛星华:你爸不是说明年接你去城里上初中吗,就你这水平不补补怎么跟得上人家城里的孩子?
赵石: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我都好久没见过我爸了。
毛星华摸了摸赵石的头。
毛星华:不管到时候去不去,知识学到了永远是自己的。
毛星华将自行车的脚撑踢上去,一个跨步骑上车准备离开。
毛星华:明天早上八点,别迟到了。
毛星华骑着自行车又来到了另一家,一个妇女正在门口的菜地里施肥。
毛星华:水儿妈!
水儿妈:校长,你怎么来了?水儿,快出来,校长来了。
水儿从屋里跑出来,手里还拿着笔。
杨水儿:校长。
毛星华:刚给你打电话没人接,我就来一趟。
水儿妈:哎呀,这一下午都在地里,没拿手机,水儿你怎么不接一下?
杨水儿:我在做作业,没听见。你调了震动吧?
毛星华:没事,我来就是想通知你,明天早上八点来学校补课。
杨水儿:是张老师给我们补吗?
毛星华:对,张老师暑假没回去,免费给你们补课。
杨水儿兴奋得跳起来:太好啦!又可以见到张老师了!
教室里的学生坐得稀稀拉拉,正在叽叽喳喳地说话。
张程宇走进教室,学生们顿时安静下来。
张程宇:同学们,暑假好呀!
张平:暑假要补课,一点也不好。
张平说完,顿时哄堂大笑。
杨水儿:老师好!
大部分同学都不太高兴,只有少部分同学兴高采烈地和张程宇打招呼。
张平:老师我们为什么突然要补课啊?
张平哭丧着脸,非常不情愿的样子。
张程宇:你们英语、数学基础太差,趁着暑假给你们补上去。水儿,是不是还有些人没来?
杨水儿:老师,有些同学家长让他们在家帮着干活,不让他们来,还有些去城里爸妈那儿过暑假了。
张平和身边的同学一直在窃窃私语,课堂有一点嘈杂。
张程宇转过身去写板书,叹了一口气,他一边写一边用平静的语气说话,只是写板书的声音比往常要大一些。
张程宇:如果你们不愿意听,我也不强求,我尊重你们的选择。
张平:好耶,那老师我回家了。
张程宇转过身面对同学们,将粉笔头丢进粉笔盒里。
张程宇:嗯,好,路上注意安全。
张平飞一般地离开教室,有几个同学观望了一下,也离开了教室。
张程宇将桌上的教案摊开。
张程宇:我们今天前两节学英语,后两节学数学,我会从最基础的给你们讲,大家认真听,尤其是基础差的同学。
上午的课结束了,张程宇收拾教案往宿舍走,突然被杨水儿叫住。
杨水儿:张老师,张老师!
张程宇:水儿,怎么了?
张程宇蹲在杨水儿面前。
杨水儿:我的好朋友方雁其实也想来补课,但是她妈妈不让,你能不能去和她妈妈说说,让方雁来上课。
张程宇:好,下午你带我去她家好吗?
杨水儿:好!
杨水儿领着张程宇走在小道上。
杨水儿:张老师,前面那家就是方雁家了,我就不过去了,我好怕她妈妈。
张程宇:好,那你回去的时候走大路,别穿小道了。
杨水儿:好的老师!
这间村屋是新盖的两层楼,院子没有围墙,村里的家家户户大门基本上都是打开的,这家也不例外。
张程宇敲了敲打开的门板。
方雁妈:谁啊?
屋里传来很大嗓门的女声。
张程宇:是方雁家吗?我是她班主任。
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一脸不耐烦地走出来,上下打量着张程宇,后面还有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在门后面偷看。
方雁妈:昨天你们校长就给我打电话叫我们方雁去补课,你也是为这事儿来的吗?
张程宇:方雁妈,方雁学习很认真,平时也用功,暑假补完课能有一个飞跃的进步。我希望你能让她来补课。
方雁妈:好不容易放个假,能在家里干点活,再说了,现在不是都义务教育,学得怎么样都能有个初中上。
张程宇:话不能这么说,如果小升初考试能考上县里的重点中学,就有很大概率能上重点高中,上了重点高中,上大学也不难了。
方雁妈:一个女孩子上那么多学有什么用?再说了,上这么多年学,谁供她?还不如早点出去打工挣钱,还有个弟弟得靠她养,家里不能养个吃白食的。
张程宇显然被这套理论震惊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方雁妈看他这个样子,露出不屑的神情。
方雁妈:听说你也是个城里来的重点大学的大学生,还不是来到这个小乡村,做个没出息的乡村老师。
张程宇的脸不知道是急得还是气得,从头红到脖子根,他喘着粗气,又说不出话,转身就走了。
张程宇气冲冲地一路径直走到毛星华家,余英正在前院晒辣椒。
余英看见张程宇脸红脖子粗,神色很气愤的样子,连忙朝屋内的毛星华使了使眼色。
毛星华立刻走出屋子迎了上来。
毛星华:这是怎么了,大热天中暑了?
张程宇没理会,径直走进屋子。
张程宇朝着沙发撒气般地用力一坐。
余英:小张,来喝口凉茶。
张程宇接过杯子,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他喘着气,质问一般地对着毛星华说话。
张程宇:你的好心人家领吗?你知道今天有几个人来上课吗?
毛星华拍拍张程宇的背帮他顺气。
张程宇:我觉得我还是得走,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毛星华:可是还是有期待来上课、想来上课的同学呀,你要放弃他们吗?
张程宇脸色已经如常,气息也逐渐平稳了下来。
张程宇:我刚刚想去说服方雁的家长让方雁去补课,我和她妈妈完全沟通不了,我觉得我似乎无法改变任何人。
张程宇用手捂住脸,发出痛苦的呻吟。
余英又倒上一杯凉茶,拿来一条湿毛巾递给张程宇。
张程宇接过毛巾抹了抹脸:谢谢婶儿。
余英:你这样子,倒是和老毛年轻时一样。他是那个年代的大学生,可不比现在,那时候大学生可精贵稀少了。
张程宇的脸色有些充血,两个眼睛有水光,亮亮的。
毛星华听到余英说话,赶紧摆摆手示意,让她不要再说。
余英没理毛星华,她搬了张竹凳坐到了张程宇对面,还用蒲扇给他扇风。
余英:老毛毕业后就来到基层了,想要大展拳脚,干一番事业,他那时候,大家对教育不太重视,尤其家里重男轻女的,基本上不让女孩上学,老毛一家一家地跑,经常被人赶出来。
毛星华:都因咱们国家出了义务教育强制执行的政策以及免除学费、学杂费,才让很多人上了学。
毛星华握住了张程宇的手。
毛星华:我那时候比你还有挫败感,但是当你看见通过你的努力,很多人因为你得到了蜕变,这种成就感会让内心得到莫大的满足。很多山里的儿童因为上学,走出了大山,改变了命运。
毛星华站起来,走到门口,点了根烟,看向远处的群山。
毛星华:人活一世,也不过就是想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我能力有限,我只希望能用我的星火之力点亮这个乡村小学。
教室里的人数明显比第一天多了一些,张程宇走进教室的时候学生也没有之前那么喧闹,都比较安静地等待着。
张平看见张程宇进来后,站起来对他说:老师,对不起,我今天来上课了。
赵石:要不是校长去找你奶奶,你奶奶把你揍一顿,你才不来呢!
张平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脖子。
张程宇做了一个坐下的手势。
张程宇:今天我们接着学英语的基础……
同学们在课堂上都非常认真地听讲。
王大爷急匆匆地跑过来。
王大爷:张老师!张老师,不好了!
正在午休的张程宇从床上惊醒,连忙跑出门外。
王大爷喘着气,扶着张程宇的胳膊。
王大爷:张平家长找过来说,张平上午补完课没回家吃饭,人到现在也没找到。
张程宇赶紧把门带上,往校门口冲。
张平奶奶在校门口抹着眼泪,看见张程宇,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他。
张平奶奶:都怪我,我不应该逼他来补课。
张程宇:奶奶,您别着急,您先回家等,说不定已经回去了,我和王大爷去找。
张程宇一路跑到赵石家,隔老远就大声喊他的名字。
张程宇:赵石!赵石!
赵石从家里跑出来。
赵石:老师,出什么事了?
张程宇:张平中午和你一起回家了吗?
赵石:平时都是一起回家的,今天他说他有点事儿,让我先走,然后我看见他往村东边去了。
张程宇一口气跑到毛星华家,汗流浃背,头发也湿透了。
张程宇:校长,你的自行车借我一下。
毛星华: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张程宇:张平走丢了,我现在去村东头找,校长你去问一下其他的同学,在村里再找找看,我先走了,找到了手机联系。
烈焰骄阳将土地烘烤得炙热,映入眼帘的景物变得扭曲。
张程宇骑着自行车飞快地在山路上行驶,他边骑边喊,一个不小心,自行车轮压到一块石头,将他连人带车摔了出去,手臂划出可怖的血痕。
张程宇扶起自行车继续向前寻找,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向他走来。
张程宇:张平!
张平:诶!老师,你怎么在这儿?
张程宇:我来找你的!你怎么不和家里说一声,大家找你都找疯了。
张平手里像是捧着什么宝贝一样,递过来一捧用红领巾包着的野草莓,脸上露着纯真的笑容。
张平:老师,我去给你摘野草莓啦!我越找越远,一不小心就走远了。
张程宇又气又笑,眼里顿时充满了泪花,他装作擦汗的样子擦了擦眼角。
张程宇:谢谢,我很喜欢,但是下次不要不打招呼就走了。
张程宇小心地将红领巾包好,放进裤兜,掏出手机给毛星华打电话。
张程宇:走吧,我载你回去。
张平坐在自行车后座,双手搂着张程宇的腰。
张平:老师,我去摘野草莓是想和你道歉,我是自己真心想来补课的,不是怕我奶奶揍我。
下午的烈日令人睁不开眼睛,也看不清张程宇眯起的双眼是因为阳光刺眼还是在笑。
上课铃已经响起,张程宇正在写板书。
方雁站在教室门口:报告。
张程宇看见方雁有一点惊讶。
张程宇:进来。
课堂继续进行,下课铃声响起。
张程宇:方雁,你来我办公室一下。
方雁跟着张程宇走进办公室。
张程宇:你妈妈让你来了?
方雁点了点头,神色很高兴。
方雁:张老师,谢谢你,校长昨天来我家和我妈聊了很久,然后妈妈就同意我来补课了。
张程宇:校长说啥了,怎么就同意了?
方雁:我妈之前不让我来补课主要是因为家里刚开了一个土特产加工小作坊,想让我帮忙干活,再加上我的成绩也没有水儿那么好,我妈对我学习的事儿没那么看重。
张程宇边听边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包糖给方雁。
方雁:校长和我妈妈说学知识的重要性,远的不说,我能和老师您学互联网的知识,能把我们家的货卖到网上去,然后我妈就同意了,我妈还让我替她向您道歉。
张程宇摸了摸方雁的头。
张程宇:没事,校长说得对,我们不仅学习书本上的知识,只要你们感兴趣的,老师都给你们讲。
窗外烈日炎炎、蝉鸣不断。
教室里的吊扇晃动着转个不停,有的男同学拿着作业本在扇风,同学们都很精神地读着英语课文。
临近上课,突然变天,夏日的暴雨说来就来。
张程宇走进教室数了数人,发现还有几个没来,连忙打了伞走出教室。
张程宇刚走出校门口,就看见几个人举着一把小摊用的大伞往校门口走来。
张程宇:你们这是上哪儿弄来的?
赵石:张老师,我们刚刚走到前面小卖部就突然下大雨了,老板李叔看我们要来上学,就说把门口这把大伞借给我们。
伞下的孩子们神情愉悦,眼神亮晶晶地给张程宇展示他们几个怎么举这把巨大的伞。
张程宇接过他们的伞:王大爷,这伞先放您这儿。
张程宇:你们直接在小卖部等雨停呀。
赵石:我们可不想迟到!
张程宇笑着给大家理了理头发。
张程宇:好了,快去教室上课吧。
毛星华坐在办公桌前,张程宇和他对坐。
毛星华:一年过得真快,转眼之间你的服务期就要结束了,之后打算怎么办,新的工作找了吗?
张程宇:我平时会将一些和孩子们上课的视频发在短视频平台,也收获了一些热度,有几所学校还向我伸出了橄榄枝,其中还不乏省重点市重点。
毛星华端着茶杯的手停顿了一下,又露出笑脸。
毛星华:呵呵,我就知道,你这么优秀,哪个学校看了都想抢。那个……走之前上我家再吃顿饭吧。
张程宇:我都拒绝了。
毛星华:拒绝好啊……什么?你是说……
张程宇:我是说,我决定留在这里,哪儿也不去了!
毛星华:这可是难得的机会,那么多人都挤破头想去呢。
张程宇:正因为这么多人挤破头,他们学校肯定不缺好老师,而我如果走了,咱们学校多久才能再来一位呢?我想和您一起组成星星之火,一定会有燎原的那一天。
毛星华眼眶有一些湿润,准备张口说些什么,被张程宇打断。
张程宇:您说要请我去家里吃饭不会因为我不走了就不算数吧?我可是馋婶子做的菜好久了!
毛星华:去,去!今晚就去!
(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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